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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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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告訴你,讓你死得清楚些。”靈蛇毛臬淒厲地長笑著,說道,“高冰就是毛冰,毛冰就是我的妹妹。”

仇獨一聽,當時覺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,機伶伶打了個冷戰,手下一慢,左胸又被一字劍程楓劃了道口子,鮮血滲出,滲得他淡青色的衣裳,變成一種醜惡的淡紫之色。

靈蛇毛臬笑聲越發淒厲,道:“姓仇的,這下你可明白了吧?”

仇獨身上連受幾處重創,痛入骨髓,但是,比這傷勢更痛的,卻是他的心。

此刻恍然了解了,他所深深愛著的人,也是他以為深深愛著他的人,竟是仇家所派來的工具。

“原來這都是別人的安排,原來她並不愛我,她使我受的傷,也不是無意的。”

“我為什麽這麽傻,當她殷勤地叫我離開她去治傷,還說她一定等著我時,我竟然感動得流下淚來。”他緊咬著牙,牙縫的血水,自嘴角滲了出來,臉上流動著水珠,他也不知道是淚水抑是汗水,頓時,他覺得萬念俱灰,本來強自掙紮著的,現在也失去了掙紮的力量,片刻之間,身上又中了三劍。

他全身都被血水滲滿了,他的心,也正像被人用尖刀在一片片地宰割,這打擊對他說來,是太殘酷了些。

“天呀,你為什麽要讓我知道這些,我寧願被欺騙至死,也不願意受到此刻的痛苦!”

他真氣更加不繼,招式也更零亂,根本再也無法抵擋這九大高手犀利的功勢。

靈蛇毛桌鞭梢前掠,“吧”地在他臉上打了一道血跡。

此刻他身上所受的傷,已有數十處了,但是他絕不放棄最後掙紮的機會,這並不是說他對這人世還有任何留戀的地方,因為這世界所施於他的,的確是太殘酷了些,當然,這也許大多是他自取的。

但是一種本能的求生的欲望,仍使他強自掙紮著,應付著這九大高手犀利的功勢。

想到“她”,他不禁心裏一陣陣劇痛。

心裏的疼痛,使他忘記了所受的傷,但是自家體內真氣的不繼,他當然非常清楚。

“沒有多久可活了吧!”他暗忖,左手的馬鞭微一疏忽,在那不是絕頂高手絕難發現的空隙,鴛鴦雙劍,劍扣連環,“比翼雙飛”,唰、唰兩劍,又在他左面胸腹之間刺了兩劍。

這時候,即使他有再大的難心壯志,也都被消磨殆盡了。

唯一使他仍未忘懷的,就是他的身後之事,在這瀕臨死亡邊緣一刻,這一生部在嫉世憤俗的豪士,也未能兔俗了。

須知他自己也知道,今日他一死,武林中是很少有人對他惋惜,或是同情的。

“死,本不足惜!”他長嘆了口氣,左鞭右劍,盡力擋開了靈蛇的三鞭,林琦箏丁衣的兩劍,暗忖著:“但是今日我一死,卻不免死得太悲哀了,死在這般人手裏,也未免太不值得了。”

微一疏神,背後又中了一劍,若不是他內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,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人,恐怕也不能再支持下去了。

“將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的真象。”委屈和不平,使他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悲哀,他暗忖:“所有的人都將以為我是死在這‘七劍三鞭’手裏,——可是,又有誰會知道我是死在一個女人手裏,一個毫無廉恥,也毫無情感的女人手裏。”他完全軟弱了一一靈蛇毛臬得意地桀桀怪笑著,說道:“姓仇的,有什麽後事,趁你還剩最後一口氣,快說出來吧,我看在我那位好妹妹面子上,也許還會替你辦一辦,你要是再不說,嘿嘿!恐怕你再也——”仇獨一生中,何曾被人如此奚落過?

更使他氣憤的,是別人對他盡情的嘲弄,他盡力一聲怒喝,右手猛揮,劍化長虹,脫手而飛,直取靈蛇毛臬。

靈蛇毛臬再也想不到他會有此一著,等他發覺的時候,劍光已到了他咽喉之間,劍的來勢太快,這武林第一奇人臨死前最後的一劍,聲勢何等驚人,靈蛇毛臬眼看就要被傷在這一劍之下。

突地,“嗆啷”一聲巨響,原來左手神劍丁衣一招“靈鶴展翼”,本是斜削仇獨的左肩,此刻他見勢如此,劍式微轉,硬生生剁在那仇獨脫手擲向靈蛇毛臬的長劍上。

但饒是如此,以左手神劍丁衣那樣的功力,尤不能將那劍劈落在地上,只是稍許劈偏了些。

劍的去勢也稍微減弱了些,靈蛇毛臬往後仰身,唰地,長劍自他頸側掠了過去,只要稍為再偏少許,靈蛇毛臬哪裏還有命在。

他驚魂初定,掌心已沁出冷汗,額上也現出豆大汗珠。

左手神劍丁衣也自面目變色,他全力一劍,劈在仇獨已經脫手的劍上,手腕仍被震得隱隱隱作痛,心裏不禁暗駭仇獨的功力。

也就在這同一剎那裏,仇獨長劍方自脫手,因為他是全力一擊,左手的鞭勢力自然也停頓了,這樣他守勢全失,在這種局面上焉容你有片刻的停頓,他甚至看都沒有看清他的劍有沒有擊中毛臬,鴛鴦雙劍,巴山劍客,青萍劍,河朔雙劍裏的汪一鳴,百步飛花林琦箏,七星鞭杜仲奇的五柄長劍,兩條長鞭,劍光交錯,奔雷駭電般,都剁在仇獨身上。

大地仍然是無星無月,一片黑暗,山林裏桑鳥夜啼,似乎在為這一代奇人的死而悲哀。

等到靈蛇毛臬神知清楚的時候,仇獨已完全氣絕了,人世間的榮辱,已不再能影響到他。

片刻靜寂一一

突然靈蛇毛臬連聲怪笑,身形動處,一個箭步竄了上去,猛地一鞭,打在仇獨的屍身上。

他的長鞭乃百煉緬鐵所打造的,再加上驚人的內力,這一鞭何止千百斤力量。

鮮血仍溫,遠遠濺到地上,仇獨的一條左臂,已被擊斷。

靈蛇毛臬鞭梢一晃,一帶,將仇獨的斷臂,卷上去,左手微抄,抄在手裏,笑聲顯得更猙獰和更刺耳了。

江南大俠宋令公眉心微皺,沈聲道:“仇某人已經死了,毛兄何苦還要作賤他的屍體?”青萍劍宋令公一生正直,方才他聽了靈蛇毛臬的話,已略為有些知道在這日之前,靈蛇毛臬已用詭計傷了仇獨,是以仇獨才會不能起立。

於是他心裏已微有了些慚愧,但是仇獨的所作所為,更使守正不阿的他覺得憎恨,何況發起殲滅仇獨,本是他自己,略一權衡,他就顧不得內心的慚愧,而下手去圍攻一個已是半身傷殘的人。

此刻他見了靈蛇毛臬的舉止,心裏越發不滿,才發出話來。

毛臬怪笑著說:“這姓仇的戕害武林同類,不知有多少個江湖同道被這廝害得家破人亡,我恨不能食其肉,寢其皮!”

他侃侃而言,心裏居然沒有一絲慚愧:“今日你我兄弟既然將這廝除去,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要撫掌稱快,兄弟這裏倒有個建議,你我大家將這廝亂刀分屍,一人拿去一塊,帶給武林中的弟兄們看看,也讓大家心裏歡喜。”

河朔雙劍,百步飛花等,心裏各有對仇獨的怨毒,聞言立刻哄然稱好。

鴛鴦雙劍,左手神劍丁衣,七星鞭杜仲奇等,心裏無甚計較,但一想到若拿到仇獨的一塊肢體,回到故鄉,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必然增高。

於是,他們也不反對了。

汪一鵬右臂被折,新仇更深,大步跨了上去,一把奪過汪一嗚手裏的劍,唰地,又將仇獨的右臂卸下,挑在劍尖上,咬牙說道:“我要將這廝的骨頭,好好保留在家裏,傳之後代,讓這廝的屍骨,千百年也不能覆古。哈,這才消了我心頭之恨!”

汪一鵬再又一劍劈下,口中喝道:“各位,還等什麽,上呀!”

霎眼之間,仇獨的屍身已是肢斷骨殘了。

巴山劍客一聲長嘆,朝青萍劍道:“事已至此,夫覆何言他為人最是沖和,不願在這些人裏顯得太過特殊,更不願被別人認為他是故作偽善的,唰地,也在仇獨的屍身上取了一片殘骨。血腥之氣,在深夜清冷的秋風裏,傳出去老遠,老遠——突然一山林裏有一聲冷笑,一個令人聽了極為不舒服的聲音說道:“好狠!”

靈蛇毛臬暴喝道:“是誰?”頭也未回,身形倒縱,竄向山林裏。

這十人俱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高手,聞聲之後,各各身形暴動,竄回山林裏。

江南大俠宋令公卻仍屹立不動,看著仇獨的屍身,心裏不覺感慨萬千。

這事是他發動的,但是他絕未想到會有這樣殘酷的後果。

雖然他極端不滿意仇獨在武林中的所作所為,但是如今他看了這被武林中視為鬼怪的奇人,肢體淒慘地、零亂地萎頓在地上,心中卻又有些側然。

旁邊是他那匹盡忠為主的良駒,鮮血四下流落在地上。

山林裏又有夜行人衣袂帶風和叱咤問話的聲音。

夜風已有些涼意,吹得樹枝上將落未落的葉子颯然作響。

這景象是淒涼的。

江南大俠一咬牙,心裏斷然有了個決定,跑過去一把抱起仇獨剩下頭和軀幹的屍骸,也不顧血流在他幹凈的衣裳上。

他略為朝四周望了望,腳尖頓處,身形掠起,向山下奔去。

靈蛇毛臬縱入山林,驚得山林裏的宿鳥,零亂地飛了起來。

他身形在樹幹與樹幹之間,極快地移動著,手裏的長鞭,排起一座鞭山,四下揮打。

但是山林除了宿鳥的驚起之外,絕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。

這時鴛鴦雙劍,河朔雙劍以及左手神劍,巴山劍客等等,也都掠了進來。

“大夥四下搜搜看。”靈蛇毛臬以低沈的聲音朝他們說。

七星鞭杜仲奇高喝:“相好的,有種就出來亮個相,別藏頭縮尾的,像個耗子。”

他關外粗豪的口音,在靜夜裏更是洪亮。

但是山林中卻像絲毫沒有人跡的樣子,饒是這些武林高手以絕妙的輕功搜索著,但卻也沒有任何人被搜出來。

“這小子的身法倒挺快。”靈蛇毛臬低罵著,手裏的鞭擊得樹幹吧吧作響。

左手神劍丁衣道:“搜不到就算了,反正我們也並不在乎。”在他心中所想的是,反正今日之事是要公諸武林,有人知道又有何妨。

靈蛇毛臬眼珠一動,有些事他雖然不願別人知道,但是這件事是別人絕難知道的。

於是他也高聲說。

“對,諒他不過只是個見不得人的鼠輩!”

話一說完,他首先縱出林去,但是林外此刻也不是他們離開時的樣於。

靈蛇毛臬首先發現的是,地上仇獨的殘屍已失蹤。

他呀地一聲,掠了過去,忽然瞥到馬身上八個用血寫成的大字:“十年之後,以血還血!”

他的臉色,頓時變得異樣的蒼白,拿著仇獨殘骨的左手,也不免有些微微顫抖。

等到其他的人看到這字跡時,他們的表情也是同樣地:“這字是誰寫的呢?”

他們心裏不約而同地有著同一想法,七星鞭杜仲奇四下顧盼,忽然叫道:“青萍劍宋大俠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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